佛教世間法的一部分
李炳南老居士著述
一個國家,要維持內部的秩序,抵抗外界的侵侮,固然要憑藉軍警的力量,這不過是遇有某一種不幸的事發生了纔用得著。若要使不幸的事不發生,實在全賴平素的文化,這文化就是政治與宗教。
政治與宗教,雖說是兩件事,但他有相互的關係,要是脫了節,兩件事都不能辦的圓滿。 國父孫中山先生對此事的看法,大意是「政治只是治外在的,宗教是能治內在的;宗教能輔助政治,政治能擁護宗教」。這樣說兩件事好比左右手,雖有兩個名稱,卻還是一件整個文化。
凡事要求根本,一個國家的存在,必須具足文化與武備,武備用在亂時,文化用在平素。拿文武兩事比較,文化算是根本。但文化又分政治與宗教,政治外在,教治內在。再拿政教來比較,宗教又算根本。別的宗教不談,今天專說佛教。佛法的大意,是教眾生明心見性,心明了纔能有正知正見,真是真非。佛的主張是對父母必孝!對國家必忠!這是基本條件,是正的,是真的,沒有絲毫的疑惑,這是內心的發展。不受一切的利誘,不怕一切的迫害,要盡上全部心力,盡上全部身力,擁護國家!事奉父母!這是外在的表現。
忠孝這件事,卻不是一時的衝動,實是人格的基本,佛性的元素!所以國家存在,自然應一心一德的擁護,就是國家滅亡了,還是要心存恢復!父母存在,固然要愛敬奉養,就是父母死亡了,也是要遠久祭祀追念!這不是在乎國家父母的名分,是在我的性分與人格。
可愛可愛!可敬可敬!愛敬的是中華民族,我這民族文化的組織是忠孝,民族特性的表現也是忠孝。這是非常正確的,非常合理的,這也是人格的立場,佛性的顯露。現在政府,團結民族的國策,便是隨順著民族根性而定的標準。試看「三民主義」民族一段,我族固有道德,開頭兩個字就是忠孝!可惜自五四運動以後,大家發生了誤會,以致這二箇字遭了遺棄。我想這好比太陽被雲遮住,若是大風一起,太陽立刻就會放光明的。若是國人真的認識民族主義,忠孝的佛性,立刻也要透出來的。因著忠孝是中華民族的遺傳性,是不容易毀滅的,假若毀滅了,就是中華民族的末日,也是佛性的斷滅。
或者疑問,忠孝既說是佛性元素,常聽佛家說:眾生皆有佛性,為什麼又說是中華民族的特性呢?這要加以解釋。眾生皆有佛性,這話確實不錯,不過十個眾生十個迷。迷就是被物欲迷了本性,好比一面鏡子,本來光明,忽然染了灰塵,愈染愈厚,鏡體被灰塵蓋住,光明自然不顯。這就比佛性被物欲迷染了,忠孝也就透不出來了。
那知中華民族的緣分太好了,接接連連的出了幾位不迷物欲的聖人。如堯舜禹湯文武周孔等,這皆是不染物欲,性分顯露的,對於忠孝都是積極的主張。講忠,什麼「進思盡忠,退思補過,殺身成仁,效死勿去」等;講孝什麼「生事以禮,慎終追遠」等。經史裏邊,這類的言論,處處皆有。那時士大夫的階級,多是從讀書中得來的,所以歷代的政治,傳統式的都採這類學說。有了政治的推行,自然會生力量,就造成了普遍的風氣,心性上迷染的物欲,經了這番洗刷,是有不少的人顯露了光明。但要仔細的透視,這還是外表,不能算是澈底。
自佛教傳入中國以後,對上根的人論心性,對下根的人說因果。講忠,不但說殺身效死,更說出仁王護國種種法門;講孝,不但慎終追遠,更要度脫多劫父母。這皆是對內在的說法,眾生的迷染,再經了這番攻治,雖不能說人人的忠孝佛性,澈底全彰,也可以說整個中華民族,多分少分雖然不同,總是皆把忠孝佛性,從迷欲中透出來了。
說到這裏,上來這個問題就解決了。這再舉個比喻,眾生佛性染了,好比染了灰塵的一塊白布;中國的聖學政治,好比一盆水;佛法好比肥皂。要知這塊染汙的布,本質雖是白的,若不經水與肥皂的洗濯,也是不會顯現本質的。所說的中華民族的佛性,是曾經過聖學政治,與佛教化法、無間緣、增上緣洗刷過的,所以纔說奇特可貴。
今天是講佛法,更是講佛教的世間法,講世間就離不開國家民族,要想國家鞏固繁榮,就必須儘量發展民族的忠孝性。果能民族忠孝性德發展,國家在繁榮時,是愈加繁榮,危亡時也能復興。試舉兩個例子:漢朝派蘇武出使匈奴,匈奴的單于(國王之義)很愛蘇武的才能,逼迫他投降,蘇武是忠性的人,那能應允。匈奴單于就囚他到極北邊、無人之處去牧羊,卻也不與飲食。蘇武的生活,餓了吃羊毛飲羊乳,渴了就吃冰雪。他表示自己是漢人,就把出使帶去的「節旄」拿在手中,行住坐臥,時刻不離,且時常對這「節旄」禮拜,看這「節旄」當作漢朝的國徽,好比今日禮拜國旗一樣!這樣的苦吃了十九年,後來兩國和親纔放回來,匈奴及各國,見到漢人這樣的堅貞忠性,皆很佩服,以後便不敢輕舉妄動。這是國家盛時,忠的表現所獲到的光榮。
再說一事,是列國時候,燕國侵伐齊國,滅了齊家七十餘城,只賸了莒及即墨二城。莒城的守將叫做田單,人性很孝。每天三餐,都先祭祀祖先的神主,並且教導兵士人民統要盡孝,每天統統要祭祖先,本來這座孤城,何能抵抗燕國的大軍,只因燕軍在城外,挖掘莒人的墳墓,莒人見到祖先的骨骸,被人作踐,各各痛澈心肝,憤不欲生,立定誓願寧死不降。後來田單用火牛陣去攻燕軍,莒人為著保護祖先的神主,為著保護祖先的墳墓,無不一人當百,拚命死戰。竟然一個孤城的窮兵,破了燕國的大軍,恢復了齊國的七十餘城。這是國家在危亡時,孝的表現所獲到的成績。
諸位注意,一部二十四史,忠孝的事情很多,為什麼單提出這兩件事來講呢?因著這兩事成就很大,但是他的動機卻很小。蘇武忠的表現,不過時時刻刻敬重漢家那支「節旄」!結果給漢族增了不能磨滅的光榮。田單孝的表現,不過只是天天拜祖先!結果一支孤軍,能恢復了將亡的齊國。我國民俗,普遍的家家供奉祖先,人人禮拜國旗(禮拜國旗各國皆然),這是忠孝最好的一種培養。儒家說「知機其神乎」,佛家說「菩薩畏因」,這先機與初因,卻是不可輕忽的!
佛教對於國家忠的貢獻,平素不必說,只說亂時,唐朝安祿山等反亂,以及各路藩鎮的跋扈,弄的國庫空虛,軍餉無著,多次用兵,皆是借佛教的戒牒費充當兵餉,纔平定了一切叛亂。明朝俺答邊患,多虧宗喀巴大師的化導,西北邊疆纔穩定下來。清朝蒙藏青海,皆為佛教的關係,纔同中國合成一家。
再說佛教團體忠的表現,在君主時代,各寺廟都是供著當今皇帝萬萬歲的牌位,天天祝福。現在民主,各佛團每天作課,開唱讚是「端為民國祝萬歲,地久天長」,作課已畢,又把所有功德,回向給多處。那回向文中,有一句是「上報四重恩」,四恩的第一件就是國家。
佛徒對父母孝的貢獻,更加澈底。地藏菩薩能用佛法,把他的母親從地獄裏救出來;目連尊者用佛法,把他母親從餓鬼道裏救出來。這兩件事是人所共知的,能做到這樣,纔算真盡孝,真澈底。
再說佛教徒對於孝的表現,經上說的比喻:一肩荷父,一肩荷母,從劫至劫,不少休息,也不能報恩萬一。所以天天做的一切功德,都回向給眾生(眾生是多生父母故)。自己,誓要作佛作祖,卻不是為著自己清靜安樂,也是為報多劫父母的恩!因為必須成了佛,纔有辦法,纔能澈底的超度父母,纔能究竟的報答親恩。
話又說回來了,政與教雖是兩個名詞,卻有互助的關係,政與教走的路線必須一致,否則於人身四大不調,定出毛病的。三民主義講忠孝,必須用講忠孝的宗教來配合。若是宗教不講忠孝,這教是根本不懂真善本元;政治不講忠孝,是用破壞手段,來求一個物體的完備,那皆是矛盾的。
佛教教義,是講大無畏的,不論什麼時代,什麼風氣,總是本著真理去做。那就是對國必須盡忠!對親必須盡孝!再拿防微杜漸,畏果慎因來說,凡是絲毫違背忠孝的事,是要一律糾正的。先拿蘇武來做個鏡子,看他那一種持節不屈的精神,愛國的忠心,真是民族的好模範。我們也該對於國旗,萬分的敬重,這不但是心情上應有的一種表現,也是法制禮節上應該遵行的。再拿田單來作個鏡子,他能不忘本源,把孝心擴展開,永遠的追念祖先,這種舉動,結果不但是對家盡了孝,更能對國盡了忠。尤能對民族的團結,盡了很大的貢獻。好在我們中國人是家家祖先,這種性德風習,是要竭力保守,試看政府對於民族遠祖軒轅黃帝,尚且明定了民族節,年年祭祀,何況我們家族的近祖,忍的把他撇在腦後嗎?
禮拜國旗、祭祀祖先,固然是民族性德的一種培養,也是人民忠孝性,透露與否的一種試驗。自己家族的祖先不肯祭,民族的遠祖黃帝,當然更不在意,整個民族的興亡,就怕是漠不關心了。國旗是國家的代表,不加敬重,政府的機構,自然也就不放在你的心上。這樣一來,國家興亡,也怕的是漠不關心了。不忠不孝,便是背覺合塵,迷了本性,不但是失掉了人格,將來還要墮落三途的。就拿現在講,迷了佛性,是非顛倒,自必作事錯亂,這等的人舉念動身,無不自害害他,敗家喪國。
要知佛法這件事,它是豎窮橫遍,包括萬事萬理。世出世法,本是平等,所謂「佛法在世間,不離世間覺」,絕對不能打成兩截。不明出世法,就是見思惑;不明世間法,就是塵沙惑。今天本是講世間法,卻也離不開出世法。古人說要想成佛作祖,必須先做到孝子忠臣。所以忠孝兩件事,學佛的人必要講求的!不但講求,還要提倡。經訓「諸惡莫作、眾善奉行、自淨其意」這三句就是整個佛教。前二句可說是世間善法,後一句自是出世大法。印光大師教初機學人,多是「諸惡莫作,眾善奉行,敦倫盡分,閉邪存誠,信願念佛,自行化他。」數句。敦倫盡分,還能離的開忠孝嗎?細看這幾句的次序,也是先講世法,求人格無損,進一步再修念佛,自己能去實行,然後纔可去化他人。可見學佛的人,必得注重世間忠孝!不解出世法的人,要是有志提倡忠孝,也必須起來學佛,纔能得到深一步的研討,纔能真的做到澈底。
說到這裏,自然明白世出世法,當該是彼此互通的,那就相信政治與宗教,確有相互的關係了。所以說政與教,必須走一條路!我們提倡佛教,雖說是為上求下化,生死大事。卻更能輔助政治,鞏固國家,團結民族!請看國家今日是何等的景象?「忠」這個字,還許再輕忽嗎?自宜大家一齊起來提倡佛教!請看民族今日又是何等的景象?「孝」這個字,還許再輕忽嗎?自宜大家一齊起來提倡佛教!